雪坊

第二章      人形娃娃的選擇

「討厭，下雨真的好麻煩！」望著天空持續不斷的降雨，吳樂樂嘟起嘴從書包裡拿出了一把折疊傘，然後打開撐著，「真不知道要下到什麼時候？真是的！」

與方才於事務所的畏懼相異，現在的吳樂樂或許是因為有了自己的保鑣，所以才又恢復了原先該有的高中女生的模樣吧。

站在一旁的芙蓉看著那片灰暗的天空思考了一下，然後她慢慢地伸出手接著雨水，又看著雨水從指縫間流逝，不禁有感而發。

「高雄降雨量最多也就這七八月，要是不下雨，很容易缺水吧？」沾濕的指尖輕觸著自己的臉頰，芙蓉微微一頓，「而且，下點雨賦予大地滋潤，使得生物們得以生存，這有什麼不好？」

「是沒錯啦……但是這樣一直下雨，心情也會很煩哪！」吳樂樂指了指自己的臉以及鞋子，「妳看，下雨的話要是一不小心臉上的粧很容易就會毀了，新買的鞋子也會弄髒，這樣當然會很討厭！」

「嗯……既然妳知道最近會下雨，那為什麼還要化妝和穿新鞋？」芙蓉一臉困惑地看著吳樂樂。

吳樂樂只是瞪大眼，然後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化妝是基本禮儀呀！穿新鞋當然是為了不被人家比下去囉！」吳樂樂向前邁了一步，然後又道：「芙蓉要不要一起撐？不然妳的妝也會毀掉吧？啊！還是說妳用的是防水型的？」

芙蓉一臉不明白地看著吳樂樂，然後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不用了，妳撐就好，反正我喜歡下雨。」視線轉往雨絲，芙蓉的表情也從剛才的冷淡轉為些許柔和。

雨是來自神賦予大地的恩澤，能夠被灌溉生物可是一種幸福……至少在芙蓉有意識的時候開始就是這麼被教育的，所以相對於吳樂樂明顯排斥雨的反應，她可以說較為不以為然。

「是嗎，妳還真是怪人。」看著芙蓉的側臉，身為一名愛漂亮、愛打扮的女性而言，在這樣的天氣中居然能夠容忍雨水打溼在自己的身上和臉上，還真的是相當特別，要不是對於自己選用的化妝品極度具有自信，要不然就真的是思想奇特的孩子一個。

不過看她雨淋了這麼久居然都還沒看見她的妝花掉……到底是用那一牌的這麼好？

吳樂樂不禁在心中下了決定，在芙蓉擔任自己的保鑣期間，她打死都一定要問出她到底是用哪家牌子的，還有她到底怎麼保養皮膚！

只是話又說回來，她不撐傘真的沒關係嗎？

「喂！不撐傘小心禿頭喔，現在都是酸雨耶！」忍不住出聲警告，吳樂樂覺得在怎麼喜歡雨要是淋久了還是會出問題的。

「喔！不用擔心我，我習慣了！」擺擺手，芙蓉輕盈地跳下了階梯，隨著足尖踩著雨水的感覺傳遞而來，她忍不住踢著那一攤攤的水窪，然後露出了一抹微笑。

看著那個自己一個人也可以玩起來的少女，吳樂樂這下子更確定自己遇見了一個怪人。

「對了，芙蓉，我可以問妳一個問題嗎？」走在回家的路上，吳樂樂看著心情似乎還不錯的芙蓉，忍不住想將心中的疑問給提出來。

「嗯？什麼事？」

「就是……妳和藪椿小姐是什麼樣的關係啊？總覺得妳們感情很好耶！」回想著這兩人的互動，要說她們只是同事間的關係，似乎又沒那麼陌生。

芙蓉微微地偏了偏頭，手指點了點臉頰，似乎正想著該怎麼說才好。

「啊，如果不方便也沒關係啦，我只是有點好奇而已！」看著思考的芙蓉，吳樂樂想著自己是不是問了不該問的東西。

「嗯，我和椿姐的話……該怎麼說？我們的爸爸是同一個，就是所謂『家人』這樣的關係吧。」似乎為自己下的結論感到滿意，芙蓉並沒有因為這個人的問題而感到不悅，反而對她露出了微笑。

爸爸是同一個……等等！那媽媽呢？

「欸？同父異母？」驚呼出聲，吳樂樂又趕緊摀住自己的嘴。

真要命！她怎麼會去問這種問題？

緊張地看著走在自己前面欣賞風景的芙蓉……看樣子她好像沒聽到，吳樂樂不禁鬆了一口氣，同時也在心中低聲咒罵自己一聲。

「啊！對了，我也有事情想問妳。」轉過身，芙蓉停止了腳步，轉而認真地盯著吳樂樂，「樂樂小姐，妳最近有沒有接觸到什麼奇怪的東西？」

「奇怪的東西？」不解地看著芙蓉，吳樂樂不是很明白她指的是什麼。「如果妳說的是珠寶盒的話，我都還沒有實際碰到喔！當初買的時候也是我朋友她們處理的，怎麼了嗎？」

「嗯…..沒什麼，或許是我多心吧？」聳了聳肩，芙蓉又恢復成剛才的樣子，而她的舉動更是讓吳樂樂一頭霧水。

然而眼前的少女似乎也沒有想繼續聊這話題的意願，她只是繼續沿路踢著水窪，一路上有一句沒一句地回應吳樂樂的問題而已。

「啊，到了！前面就是我家！」走了一段時間，吳樂樂在看見自己的居住地時忍不住小跑步過去。

而被她的興奮給遠遠拋在後頭的芙蓉見狀也加快腳步跟了過去，然而越是靠近，芙蓉的表情也變得有些怪異。

好個華麗的豪宅！這是芙蓉第一個閃過腦袋的念頭。

左右看了下這棟居於郊區的別墅，粗略估計至少也有百坪以上。如果要在細看周圍的設計與擺設，那更是令人驚豔。

知名建築設計……前庭不但有噴水池，還有精雕細刻的藝術品陳列於上。而駐守大門的部份，光是保全人員就有三四個了，如此陣仗可說相當嚴謹。

都已經防備到這種程度，芙蓉實在不懂這位大小姐還有什麼必要去GP事務所請保鑣。

「大小姐，歡迎回來。」保全們看見吳樂樂回家，立刻鞠躬敬禮。

「嗯，這位是我請回來的隨身保鑣，從今天開始會住進這個家，你們可別把人家當成壞人了，要客氣點。」對著保全人員們交代一聲，吳樂樂對向還站在大門口的芙蓉揮手道：「快點進來呀，別杵在大門口！」

芙蓉點了點頭，在內心悱惻完這棟豪宅中的人是有多奢侈之後，她終於移動了腳步。

「這是……」才剛踏進去前庭，芙蓉的眉間就蹙了起來。

「芙蓉？妳還在做什麼？快點呀！」站在家門口的吳樂樂依舊朝著芙蓉大喊。

「喔，就來了！」跟著揮揮手，芙蓉也不再停下腳步，直直地朝吳樂樂的方向走去。

跟著吳樂樂進了宅邸，芙蓉環視了內部的擺設與那些正恭敬等待她們的傭人們，更是不禁有些感慨起來……同樣都是在台灣這片土地生活，怎麼就是待遇差這麼多呢？

或許這女孩就是爸爸以前說的，那種祖先為後代子孫積福蔭的類型吧？

「樂樂小姐，妳的父母呢，還在工作？」從踏進來開始就沒瞧見這個家的支柱，芙蓉有些好奇問道。

「是呀！他們還在國外工作，短時間內回不來囉。」聳了個肩，彷彿已經習慣似地，吳樂樂並沒有露出一般女孩會有的落寞神情，「反正從我小時候開始就是這樣，也沒什麼，習慣就好。」

「喔。」應了一聲，芙蓉也不再問下去，而是繼續參觀這間房子。

「對了！芙蓉我問妳，妳會很介意和人家睡在同一間房嗎？」領著芙蓉走到自己的房間前，吳樂樂突然拋出這麼一句話。

芙蓉微蹙起眉，想了一下後才回答她。

「基本上會。但如果是任務需要，我還是可以接受。」

「喔，那妳就和我睡同一間吧！這樣也比較方便吧？」吳樂樂笑了笑，然後轉開把手，領頭進了房間，「這是我的臥房，進來吧！」

……還真是個自說自話的大小姐，對方都還沒答應就已經幫人家做安排，還真是不知該說什麼好。

對於這樣自我性格的人一向沒什麼好感，芙蓉一臉無趣地看著這間以粉紅為主色調的房間一眼，然後不到三秒立刻就冒出了想逃走的心情。

這人到底有多喜歡玫瑰花啊！

房間四周佈滿了以玫瑰為主題概念的各種物品，若能理解成屋子主人本身喜愛這樣風格的倒是還好……然而最讓她無法接受的，是每個地方都能看見插滿新鮮玫瑰花的陶瓷花瓶！

滿室足以令人暈厥的強烈香氣讓她一秒就想轉身逃走，連她這樣的人都覺得嗅覺快失靈了，更何況只是一個普通的高中生！

「我說，妳這樣大量擺放香水玫瑰，香味聞久了就不怕鼻子出了問題嗎？」從外衣拿出了口罩，芙蓉在戴上之後總算覺得腦子清醒了些。

香水玫瑰是所有玫瑰品種中香氣最為濃郁的一種，普通一個室內擺放個一瓶其實已經差不多，但若像這女孩這樣的擺法，反而會讓人感到害怕。

「會嗎？我覺得還好啊！今天的量已經很少了耶！」看了看自己房間的玫瑰數量，吳樂樂不以為然地回答了芙蓉，似乎覺得她這樣的問題很愚蠢。

……算了，主人本身都不在意了，她這個客人還能說什麼？

決定忽略這個讓人一看就覺得很礙眼的房間擺飾，芙蓉想了想自己的房間，然後再和這間房間比較一下……她突然覺得自己的房間實在不知道好上了幾百倍，頓時竟有些懷念起來。

翻了個白眼，芙蓉四處走動了下，到處欣賞各種藝術品和擺飾。突然，她像是感應到什麼一般，立刻將視線移往床上。

那是一個人形娃娃。

金色的捲髮、黑色華麗的蘿莉服以及那雕工精細的五官讓人一眼看見就會覺得印象很深刻。芙蓉慢慢地走過去床邊，當她的視線對上了娃娃那雙琉璃製成的藍眼珠時，她隱約覺得有股寒意竄起。

「很漂亮吧？」充滿喜悅的聲音自右側響起，吳樂樂開心地抱起那尊人形娃娃，像寶貝似地撫摸著娃娃的頭髮。「瑪利亞就像是我的妹妹一樣，也是這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喔！」

「妳給娃娃取名字？」繃緊了臉，芙蓉瞇起眼打量起這尊娃娃，「妳是什麼時候拿到這個的？」

吳樂樂偏著頭思考了下，然後很快地說道：「十歲的時候我爸媽從國外寄回來的，是我的生日禮物，怎麼了？」

望著吳樂樂納悶的神情，芙蓉頓時一陣氣結，她實在很想把這個有錢的大小姐腦袋給打開來看看裡面到底裝了什麼！為什麼會連一點基本常識都沒有！

「……沒什麼，這娃娃很特別，好奇罷了。」瞥了眼那娃娃周身環繞的黑氣，芙蓉忍下了想發火的念頭，然後將話題帶到別的地方，「肚子餓了，有什麼可以吃的嗎？」

「喔！我想廚房應該差不多準備好了，我先去看看。」笑著放下娃娃，吳樂樂顯然因為自己的寶物被誇獎而開心，她很快地打開房門走了出去，一面向傭人們確認一些事項，之後便踏著步伐下樓，徒留芙蓉一個人在房內。

注視著吳樂樂下樓的背影，芙蓉忍不住嘆了一口氣，然後將視線轉回了那尊娃娃身上，走過去直接拎起了她，眼神也變得相當冰冷。

偌大寂靜的室內響起了一陣細微的衣服摩擦聲，那張原先該是沉靜的五官此時竟像是活了過來。娃娃動了動僵硬的手腳，那雙琉璃藍的眼珠子也跟著轉動，表情也變得相當猙獰，似乎對於眼前的人有著相當高的敵意。

芙蓉皺起了眉間，顯然對這小娃娃的把戲很不以為然。

「少給我裝神弄鬼，在我面前還敢那麼囂張，我不會傷害妳的主人，只想問些事情。」冷聲厲道，對於非人類來說，芙蓉一向是不客氣的。

娃娃七手八腳地想要推開芙蓉的箝制，但當她發現眼前的人似乎不是那麼簡單時，她很快地就放棄，反而抬起臉注視著那雙銀綠色的眸子。

那雙琉璃藍的眼珠子頓時消去了所有惡意，反倒變得相當清澈，而這前後的改變也讓人相當驚訝。

「樂樂姊姊給我取名叫做瑪利亞。」娃娃可愛的聲音參雜著一些虛弱，而她也沒等芙蓉問她問題，反倒先說下去：「我很喜歡樂樂姊姊，所以不希望有任何人傷害她。」

芙蓉輕哼了一聲，右手食指輕彈了下瑪利亞的額頭。

「妳的存在本身就會帶給那女孩不好的運勢。」將瑪利亞給放在床上，芙蓉站在床邊環起手臂看著她，「陰陽本該有自行歸屬之地，妳不該對這世界留戀，早日投胎對妳也比較好。」

聽了芙蓉的話，瑪利亞卻只是搖搖頭。

「我放心不下樂樂姊姊，因為樂樂姊姊很孤獨。」低垂著頭，瑪利亞顯得很難過，「而且，最近有壞人想傷害樂樂姊姊，我要保護她，絕對不能讓樂樂姊姊受到傷害。」

「……妳知道妳這麼做將會招致什麼樣的後果嗎？」更何況我也不認為那個大小姐能遇上什麼危險，看她那個大陣仗就知道了……後半段的話想歸想，但芙蓉終究沒說出口，因為她覺得這個小娃娃似乎有不同的話想說。

「樂樂姊姊是好人，我只希望樂樂姊姊得到幸福。」瑪利亞並沒有正面回答芙蓉的問題，但她的回答意味卻已經很明顯。

「這就是妳的選擇？」冷笑，芙蓉鬆開手靜靜地看著瑪利亞，「真是奇怪，妳的付出不會得到什麼的，即使如此妳還是要做出這個選擇？」

瑪利亞只是點點頭，那張漂亮的小臉蛋上露出了一抹純真幸福的微笑。

「那個……芙蓉小姐，雖然這麼說很奇怪，而且依我的身份也不該這麼做，但是……我可不可以麻煩您一件事呢？」

「嗯？」看著瑪利亞一臉期盼，芙蓉只是等著她的下文。

「我的力量有限，也很清楚撐不了多久，所以……」帶著懇求的口氣，瑪利亞握緊了雙手，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所以在我消失後，您是否能保護樂樂姊姊，讓她活下去呢？」

瑪利亞的話讓芙蓉有些愣住，但隨後她還是回答了她的問題。

「不管妳在不在，只要我擔任樂樂小姐的保鑣一天，我就會保護她。」

芙蓉的話讓瑪利亞頓時猛然點頭道謝。倘若娃娃能流淚，芙蓉猜想現下的瑪利亞肯定已經哭得稀哩嘩啦了吧？

「妳在做什麼？」

後方猛然傳來一道陌生的女聲，芙蓉不動聲色地轉過頭去，而瑪利亞也立刻閉上嘴，恢復成原本不會說話的娃娃姿態。

「樂樂小姐請來的保鑣，我叫芙蓉，接下來會打擾一段時間。」有禮地自我介紹，芙蓉也開始打量起站在房門口的陌生女孩。

「吳萌萌，吳樂樂是我姊姊。」女孩冷淡地瞅了芙蓉一眼，而後勾起一抹輕蔑的笑，「姊姊還真怕死，真信了那些怪力亂神的東西。」

芙蓉只是抿直唇，對於吳萌萌的態度雖然不爽，但還是忍了下來。

「反正我看也是想騙錢的詐騙集團還是臭道士之類的吧？妳就好好地施展一下騙術吧！反正我姊姊也沒什麼大腦，弄點聲光效果她就相信得跟什麼似的，愚蠢得跟個三歲小孩沒兩樣。」唇角勾起惡意的笑，吳萌萌也不再看著芙蓉而逕自離去。

芙蓉盯著那個背影好一會兒，然後她轉向看著瑪利亞。

「她們姊妹感情不好？」

瑪利亞只是抿直唇，身體卻微微顫抖了起來。

看著小娃娃露出害怕的表情，芙蓉只是聳聳肩，頗有感觸地又開口道：「這位大小姐二號讓我想起月季，那女人也一樣是那種囂張拔霍、不可一世、嘴巴不饒人的態度。」

瑪利亞一聽更是露出驚恐的表情。

「反正呢，這種人的話隨便聽聽就好，認真就輸了。」瞥了一眼瑪利亞，然後芙蓉打開門決定走下去享用晚餐。

用過了晚餐之後，芙蓉便跟著吳樂樂回到房間。雖然途中遇上了吳萌萌那不懷好意的態度，但她想這畢竟是人家的家務事，她要做的只有保鑣的工作，其他事還是別雞婆的好。

雖然說她有點想知道為什麼吳萌萌會那麼討厭自己的姊姊。

看著吳樂樂指示著僕人在自己房間放置另一張單人床和一些寢具的過程中，其實她和僕人們維持著還算不錯的互動，她突然想起瑪利亞跟她說吳樂樂很孤獨的事情。

是因為父母長年不在家造成的孤獨？

還是另有其他原因？

「大小姐，都已經準備完畢了，請問還有什麼吩咐呢？」顯然是管家的人有禮地詢問著吳樂樂，而吳樂樂只是揮了揮手表示沒有。

「我想沒有了，要是需要再叫你們。」

「那麼小的就先告退，大小姐晚安，芙蓉小姐也晚安。」微領頷首，管家便與其他傭人們一同離開房間，轉瞬間只剩下她們兩人。

芙蓉走到了為自己專程準備的床舖前，忍不住伸出手壓了壓，立刻感受到那柔軟的絕佳觸感。

有錢人就是不一樣，連準備給保鑣的東西都那麼高級……只是如果這堆玫瑰花能夠拿掉她想會更好，這樣一趟聞下來，她覺得自己的鼻子都快失靈了。

「總覺得有點興奮耶！這是我第一次和人家一起睡覺！」吳樂樂的臉上有絲藏不住的興奮，看得芙蓉有些愣住。

她總覺得剛剛的詞句有哪邊怪怪的？

「樂樂小姐，我怎麼覺得妳現在和白天在事務所的時候判若兩人哪？」跳上窗櫺坐著，芙蓉晃著兩條腿好奇地看著吳樂樂，「早上那麼害怕的小女孩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堅強了？」

吳樂樂眨眨眼，隨即露出了一抹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不想讓大家知道其實我真的很害怕。」握緊雙手，吳樂樂望著少女的眼神多了點堅定，「而且，既然藪椿小姐說妳是GP事務所的王牌保鑣，那麼我就會相信妳。相信妳一定可以保護我，一定可以讓我活下去。」

對於吳樂樂的話，芙蓉倒是很不以為意。

「妳對『活著』這件事很執著，有什麼原因嗎？」

吳樂樂報以一抹微笑，卻是意外地染上了一點點悲傷。

「因為活著才可以遇上很多開心的事嘛！」很快地掃掉那層負面情緒，吳樂樂笑著躺入自己的床舖，將瑪利亞給抱在懷裡，「芙蓉也別老叫我樂樂小姐，聽了好陌生，叫我樂樂就可以了。」

聞言點了點頭，芙蓉算是答應了她的要求。

「其實，我很好奇……芙蓉既然年紀和我差不多，那妳都不用上課嗎？」趴在床上看著那望著窗外的身影，吳樂樂頓時覺得眼前的少女美得有些虛幻。

「這個嘛，商業機密。」難得地，芙蓉俏皮地吐了吐舌頭。

「什麼嘛，真是小氣鬼！」屬於女孩的咯咯笑聲傳來，吳樂樂抱著棉被滾了滾，也沒因為少女的回答而生氣，「芙蓉真的是很神秘的怪人耶！」

「啊，那就多謝誇獎了。」看著這個恢復成一般女孩的大小姐，芙蓉不禁覺得這樣的她似乎也沒那麼討人厭。「看來觀察人的功力我還得多加培養才對……」

「嗯？妳剛剛有說什麼嗎？」

「沒什麼。」自上方跳下來，芙蓉走到了吳樂樂的床舖前，然後拍了拍那個把自己裹成簑衣蟲的大小姐，「快睡吧，明天還得上學不是嗎？而且也得處理妳說的那個珠寶盒事件。」

「是沒錯……可是我現在有點睡不著耶……」吳樂樂緊緊揪著棉被，露出了兩顆無辜的大眼睛，「芙蓉可以陪我聊聊天嗎？」

芙蓉挑起了一邊眉，但卻沒有拒絕。

「好啊，想聊些什麼？」

「嗯……如果我問芙蓉是從哪裡來的，會不會很奇怪？」小心翼翼地開口，吳樂樂雖然覺得這問題好像很蠢，但還是忍不住想問。

然而芙蓉卻沒有說什麼，只是微笑地看著她。

「告訴我嘛，別那麼小氣……」有些撒嬌意味的聲音，吳樂樂此時就像個天真的小女孩，這也讓芙蓉再次感慨人其實是有很多面相的。

「妳從哪裡來，我自然也是從哪裡來，不是嗎？」掌心覆上了吳樂樂的雙眼，溫柔的聲音讓女孩漸漸地意識開始朦朧起來。「我們都是來自於同一個起源，只是被賦予的生命造化不同罷了……」

入睡的酣意自掌心下傳來，芙蓉小心地移開了自己的手，然後視線慢慢移動到了那不知何時出現於窗戶前的第三者，原先的柔和也頓時變得冰冷。

望著那帶著面具的人影，她勾起一抹冷笑。

「先生，三更半夜擅闖民宅，可是會被邀請到警察局喝茶的喔！」站起身，芙蓉雙手環胸看著那個人影，絲毫無畏懼之意。

那人影只是低聲笑了笑，卻也沒想離開的意思。

「妳還是一樣又多管閒事，芙蓉姑娘。」笑聲止住，那人影打趣說著：「那女孩本命該絕，這是她命中注定的劫數，但是妳卻『干擾』了。」

「夜鷺先生，你這話有些錯誤。」注意到瑪利亞從吳樂樂的懷中爬起，然後護在她身前的模樣，芙蓉不禁搖頭。「我不過是在做我份內的事情，這是我的工作，又怎能說是『干擾』？」

「妳是真不懂還是裝糊塗呢？生命的誕生與滅亡本是一個法則，然而卻因為你們GP事務所那所謂的『工作』而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壞，這等行徑實在是讓人感到可恨！」夜鷺的聲音中帶著冰冷，尤其當他說到GP事務所這五個字時特別加重的音就可以知道這個人有多討厭了。

芙蓉冷哼了一聲，那雙銀綠色的眸子中滿是寒意。

「少說廢話，你這不安好心的傢伙到底來這邊做什麼？」

「呵，也沒做什麼，只是剛好路過，心血來潮想來警告一下芙蓉姑娘罷了。」夜鷺笑了，但那笑聲中卻是充滿著幸災樂禍。「妳已經惹上麻煩了，而且是比原本的事件還要大的麻煩！別以為妳可以在沒有那個傢伙的情況下全身而退。」

夜鷺的話使得芙蓉那張漂亮的臉孔頓時緊繃了起來，那握緊的雙手就像隨時可能衝上前揍他一拳。

「話已至此，反正妳想抽身也不可能了。」一個彈指，窗戶便立刻開啟，夜鷺很快地跳上了窗口，笑著道：「芙蓉姑娘，我會在遠方好好關心妳如何步入毀滅自己的道路的！妳可別太早死，否則娛樂會少很多呢！」

「放心，在你那變態的嗜好開始之前，本姑娘會先好心地送你上西天！」右手凝聚了力量，正當芙蓉想攻擊之時，夜鷺卻已消失在夜空之中。

「哎呀哎呀！雖然很想和妳好好玩一下，不過我還有事情要做呢！這樣的情趣就留到下次吧，親愛的芙蓉！」

聲音殘留於夜空之中，看著窗外空無一人，芙蓉忍不住爆出一句咆嘯。

「該死的混帳王八蛋！有本事逃就別給老娘逮到！否則姑奶奶我絕對要把你打到讓你爹娘都認不出來！」重重地摔了自己的枕頭，芙蓉憤恨不平地想著日後如果遇上夜鷺的話，要怎麼好好地『料理』他！

看眼前原本一派從容的少女頓時變成恐怖的羅剎臉，本來想要上前和芙蓉說幾句話的瑪利亞頓時止住了這個念頭，強烈的危機意識現在正告訴自己應該即刻裝死才對。

於是瑪利亞偷偷地想爬回被窩，打算和她的樂樂姊姊一起夢周公去。

「瑪利亞。」

好吧，計畫失敗了。

「是！芙蓉大人有什麼吩咐？」下意識地溜出這句話，瑪利亞真的覺得此時的芙蓉有夠可怕！簡直就是魔王！

芙蓉只是綻出一抹甜笑，然後她將瑪利亞抓起來，拎到自己的面前。

「老娘現在很不爽，睡不著了，所以我想應該好好利用時間才對。」

芙蓉大人，您的利用時間可不可以不包括把我宰掉……瑪利亞此刻在內心不斷地吶喊中。

至於她的吶喊能不能被聽到，當然又是另外一回事了。